目前分類:南十字星下的循醫者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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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身在幾度搖晃後嘎然而止,推開已被裹上一層黃土的後門,你們剛剛行駛過的軌跡上仍然塵沙佈滿,彷彿什麼風暴悄悄來過。你雙腳落地時感到臟腑微微翻轉,雖然已是第二次在史瓦濟蘭義診,要消化這些漫長的顛簸,原來仍不是件容易的事。快速卸下沉甸甸的藥品箱,穿越尋醫者們殷切的眼神步入診間,你知道,今天將會是忙碌的一日。

 

前幾次的義診報告似乎是這樣寫的:「….人口的老化與飲食問題,這個地區有超過四成的居民長年飽受退化性疾病所苦….」你腦海中的文字漂浮起來,在眼前重組成真實的畫面:微胖的身材,宛如電影鏡頭下被刻意放慢的動作,這些尋醫者們多由當地上了年紀的婦女們所組成;雖然說是當地居民,但由於小山區各聚落間仍有一定的距離,她們大多仍需在漫天的黃沙中,蜿蜒數里的上下坡才能來到義診場地。駝著背脊,踩穩每個腳步,拄著拐杖的尋醫者們終於緩緩抵達大門口,彷彿完成一場虔誠的朝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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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下手套的瞬間,全身的痠痛就這樣爆發出來,雙手彷彿剛從泳池衝刺完蝶式上岸,幾乎要無法動彈。你把厚厚的木門拉開一小縫,側身鑽出,低頭穿越家屬們幽幽的哭聲。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門縫裡剛剛壓胸急救的患者,護士們正小心的拆卸他身上的眾多管線與監測器,像是拆卸著他與這個世界最後的連結。門縫很快被闔起,你頹坐回工作站,深吸一口氣,繼續伸手拿下新的病歷。

 

那是急救間,一個上帝在拉上門之後,時常會忘了要開啟另一扇窗的地方。

 

仿若隱匿的密室,急救間座落在整個急診室的最後方角落,盡可能的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在急診室分級的各區當中,急救間是張低調的王牌,守著你們與死神對陣時,最後的隘勇線。電話通知有如警鐘,多在患者到院前不久敲響急診室的工作站;而無論是白日或清晨,現場候診的病人爆滿或門可羅雀,你們都得再次擠出所剩無多的腎上腺素,穿上白色的鎧甲步入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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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的洗手設備又被破壞了。這對於原已資源缺乏的史瓦濟蘭而言更是雪上加霜,謠言在病房裡四起,其中最廣為流傳的版本,是來自那個房間裡的報復。

 

一個在日常的言談中,不該存在的房間。

 

嚴格來說,那只是兒科走廊盡頭,通往戶外的一個小玄關罷了。每次查房遠遠望去,只知道那裡堆滿了雜物,偶有幾個模糊的人影默坐,在陽光透進來的片刻,才能隱隱看見他們的臉。有次你好奇心起,拉了病房的護士欲一探究竟,她們皺了皺眉頭,偷指房裡的其中一人說:「小心哪!醫生,你不會對他們有興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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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來到醫院前,你都會經過急診對面那條長長的小巷,那巷裡總是充滿著小販,他們晨起夜歸,彷彿是依附著這些巨大的病院而存在的。從守夜的家屬或趕著參加晨會的醫師,小販們總是微笑的在那裡等待,有些桿著白色的麵粉糰,有的不斷翻夾大木盆裡的米線,而無論時間緊迫與否,你總要拿在某幾家小販前停上一停,再帶著熱騰騰的早餐奔向醫院;即使是在快步中狼吞虎嚥而下,胃袋暖暖的,也總有一種無以名狀的幸福。從醫院下班的時候,新的一批小販已經來換班了,鹹水雞與魯味的香氣在空中較勁,蔥油餅的老伯站了一天卻也未曾流露出疲憊的神情。偶爾警察來了,小販熟練的推車朝著小巷弄竄逃,有些索性不走了,拿著剛做好的抓餅硬是要與面色鐵青的員警博感情。你總是靜靜騎上單車,穿越那些無奈的爭執聲,如同穿越每個被複製貼上的日子。

 

來到非洲前你從沒想過,那樣熟悉的小販文化,竟也會在史瓦濟蘭的政府醫院旁蓬然綻放。

 

沿著市區往醫院的小路爬坡,映入眼簾的是一間間用簡易鐵皮搭築而成的小小攤位;較完整的還有參差不齊的鐵片為屋頂隨意覆蓋,破舊的就僅剩幾支鐵竿子勉力支撐了。硬體雖然簡陋,販售的東西卻相當的多元有趣,從圖紋豐富的服飾到醫護人員常穿的塑膠值班鞋,從看起來極可能已生菌佈滿的豆奶到各類生鮮蔬果,上了年紀的大嬸們是這群小販最大的共同點,汗流浹背的她們總是溫暖招呼、問候,語氣充滿南部夜市的熱情與活力。你有時摸摸口袋的零錢,挑了幾袋5元10元的小蔬果買下了,她們伸出皺巴巴的雙手接過硬幣,低聲道謝,接著坐回炙熱的鐵皮攤內繼續擦著額上流個不停的汗水。正午陽光從縫隙間恣意穿射進來,蒸烤出淡淡的鐵鏽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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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成功嶺已經超過大半年了,卻時常還會懷念起與弟兄們一同晨跑答數的時光。初秋的清晨總是充滿涼意,呼吸時讓清冷的空氣漸漸撐開肺的深處,才覺得身體慢慢的甦醒過來。樹頭麻雀自由地輕聲鳴叫,各中隊役男們的腳步在柏油路上發出轟隆隆的低沉聲響,搭配著風中那些必須憋住不笑才能呼喊整齊的口號:「….我愛跑步,跑步愛我!天天跑步,天天快樂!」這些只有當兵的男人們才能體會的交響與浪漫,就像是某種刻痕般,細細註記在你的軍旅生涯上。

 

來到史瓦濟蘭之後,慢跑不再只是紀律與健身的象徵,透過自己的足跡展開在非洲大陸上的冒險,謄繪出屬於自己的慢跑地圖,才是真正吸引你奔往鄰近村里的最大動力。在台灣熟悉的門牌與路標,這裡生活中幾乎是不用的;除了該小區的名稱外,往往透過無名的小店、流水與教堂的相對位置,才真正構築了這些房舍的真正住址。每次慢跑時,你都盡可能不重複同樣的路線,沿著蜿蜒的山道向前探索,新的風景往往就會在下個吐納間展開在眼前。

 

也因此,你在慢跑時並不特別局限於平坦舒適的柏油路;無論是通往村里深處的黃土道或碎石路,都有可能引領你走向未知的桃花源。雖然非洲大陸較難遭遇如同陶淵明筆下那樣悠然靜美的場景,但這裡的居民卻有著不亞於桃花源村人的熱情。好幾次在周六的傍晚跑入北方的小別墅區,差點就被正在Party的當地居民給拖入屋內狂歡;如果是周日上午跑經較偏遠的小村莊,也會遇到好奇的孩子們用奇妙的口音呼喊中文:「你好!」並加入跟跑的行列。最怕就是遇到醉酒搭訕的男子,他們總是肆無忌憚的吐出充滿酒氣的「My friend!!」兩個字,讓你不得不加快腳步離去。久而久之,屬於你自己的新地圖就這樣被畫了出來:這裡是醉漢出沒的恐怖小屋,那裡是通往孩子們秘密基地的黃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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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正熨著你的後頸,穿越滾滾的沙塵,你又再次回到熟悉的市集;夕陽下的商販或者準備收拾店內商品,或者把握一日將盡的時光,奮力朝你揮手招呼。你墊了墊肩頭上的背包,隱隱感受到裡面那些電子用品的重量。是時候了,你大步向前,準備迎接另一次以物易物的魔幻時刻。

 

以物易物或許算是最古老,卻也最迷人的一種商業技藝。人們得以拆解對於事物的傳統框架,依照各自的文化與價值觀重新標上隱形的價格;自由度極高的網路交換平台如雨後春筍般冒出,甚至有人因為以迴紋針多次交換得一棟房子而登上媒體版面,宛如一場偉大的魔術。這樣的風氣在資源分配不均的非洲地區更是普遍,也因此無論是商家或是旅行者,切磋彼此的交換之術已成為這個傳統的手工藝市集裡,最華麗的冒險。

 

換上一張獵遊者的臉,你在店家間來回遊蕩,自在地用眼神與手指掠捕各類雕刻與飾品。但這種獵者與獵物般的微妙關係很快就起了微妙的變化,小販們輪番圍了上來,請你打開厚重的背包。他們翻弄著耳機或手表,時而嘖嘖稱奇,時而從小店裡拿出可能交換的手工藝品在你眼前搖晃;他們神秘的交談,無法翻譯的語系在空氣中翻滾著,你感到自己像一包被灑下池子的飼料,墜落在錦鯉的深邃的大口前,一時不知該漂往哪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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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油漆桶是怎樣爆炸的。

 

男孩住進燒傷病房已過了數週,其實嚴格說起來這裡僅算是大病房中的一個小小隔間:玻璃窗圍出四方型的狹小空間,四個角落各擺上一張床,就成了燒燙傷患者住院時的居所。男孩的身上依然四散著斑斑白點,惡型惡狀地攀附四肢傷口,是滾燙的油漆潑灑上身留下的刻痕。跟據護士的說法,救難人員趕到煉獄般的現場,除了淒厲的哭喊與掙扎,那裡已一無所有。男孩馬上被送往鄰近的醫院急救,最後輾轉來到這裡時,已經半條命踏入了鬼門關。雖然最後還是成功救了回來,但你們都明白,真正的磨難才正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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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燙傷的病患若在台灣,大多有專門的團隊與病房提供傷後的一連串照護;從日常的換藥到止痛,從植皮到術後慢長的復健,此路對患者們雖一樣艱難,但至少在良好的醫療環境下,回歸到過往正常的生活並非不可能的事。然而在史瓦濟蘭,燒燙傷病患所要面對的苦難比起一些腫瘤或愛滋病感染者,可能只有過之而無不及。護理人員的人力缺乏與傷口照護的薄弱,每週能夠準時換藥三次已經算是一種恩典;也由於整型外科醫師的欠缺,一般的植皮或傷口清創也只能讓國外來的一般外科醫師勉強執行。許多患者因為傷口的反覆感染,在醫院裡一次便是數個月這樣定居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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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參訪的集合時間已一個小時過去,廣場上仍空無一人,你們不斷彼此對錶,汗水不斷落下,直到那台小巴士錯愕地在大家面前剎車。衛生部的女官員搖下車窗,若無其事的揮揮手,微笑,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非洲時間嘛!」司機滴咕著,「這樣其實算準時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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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在台灣實習時,常有前輩們把外科醫師比喻為船長或舵手,而每個手術就像一次海象未知的出航,無論浪濤洶湧,或者迷霧紛起,只要領航者的判斷與決策無瑕, 大多可以引領著患者與團隊平安入港,回到自己溫暖的故鄉。而在高科技的儀器與術前檢查皆不虞匱乏的台灣,外科醫師大多有著麻醉師與周邊團隊的強力後援,因 此在來到非洲以前的實習生涯,你的確未曾想像過,一條沒有光的航旅,會遭遇怎樣的情景。



那是一個剛下診的中午時分,穿過斑駁的長廊,團長的腳步愈走愈快,你跟在後方,一邊冒汗,一邊讀著會診單上難以辨認的字跡。七天大的寶寶,背後有巨大膨 起,發燒,下半身無力。還沒讀完艱澀的病史,你們的步伐已經行軍至醫院最角落的房間,「碰!」的一聲推開大門,一種記憶深處的氣味令你瞬間清醒。溫熱的溼 氣與乳香從幽暗空間爆發,過飽和的啼哭聲與雜亂無序的保溫箱隨處散落,這裡是醫院中隱匿的暖花房,是史瓦濟蘭最後一線的新生兒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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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崎駿在電影「借物少女艾莉緹」中描繪過一個小小人族與人類互動的童話世界,為了平日的生活與生存,小人族必須利用夜闌人靜的時刻潛入人類生活之處,「借取」諸如方糖、衛生紙等各種生活必需品。這樣不告而取的借物文化或許很難被所有人接受(例如在電影中,房屋的主人大嬸便將小人族視為老鼠般的生物予以捕捉驅逐),然而這卻也反映著一個族群在與環境與歷史互動後,最真實的生活樣貌。

 

實際上,借物文化並不只存在於電影裡,現實生活中同樣也在貧瘠的非洲大陸不斷上演。在台灣受訓期間,早就聽聞史瓦濟蘭回國的學長警告,一旦到了當地,借出去的東西就要有奉獻捐助的心理準備;無論是錢財或是生活用品,甚至是無形的時間,如果不在事後如討債公司般積極地窮追猛討,出借的動作往往有如人間蒸發一般,彷彿從來沒有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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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u can take everything away from South Africa, but you can’t stop us from dancing.”(你可以從南非奪走任何東西,但你無法使我們的舞動停止下來)

Cape Town Magazine (開普敦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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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會懷念那年期中考前的午後,圖書館的風扇靜靜轉著,你闔上厚厚的生理課本,穿越空氣間的焦慮與不安,穿越同學們疑惑的眼神,跨上車,沿著山路滑了下去。蛇行而過新莊與三重市區,公車與機車交叉爭道在狹小的馬路上,興建中的捷運工程發出巨大噪音,而你只是持續轉動把手,盡可能把他們都遠遠拋在後方。抵達中正紀念堂前的管制路段,白上衣與黃布條已構築成一條巨大的人流,緩慢但堅定的前進著。遊行者們有人聲嘶力竭,有人幾步一跪,有人放歌舉旗,「挺樂生、去汙名」的呼喊聲在空氣中此起彼落,形成一種撼動心房的節奏。你感覺到講義上剛讀過的腦內啡在你體內不斷分泌,胸口一熱,也大步跟著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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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與大頭寶寶是在外科的急診室相遇的。

 

年輕的母親焦慮的搖晃雙手肘,小男孩躁動的哭聲卻依然傳遍了整條長廊。你們

拉開布簾,宛如外星人ET的巨大頭顱赫然出現在眼前,彷彿是某太空飛行船遺落在地球的小生物。這個大頭寶寶是典型的水腦症(Hydrocephalus)患者,由於老天爺開的小玩笑,小男孩原本暢通的腦室從小被隔成許多不正常的空間,自由流通的腦脊髓液便像是灌水球般,把小小的腦袋瓜填脹成各種嚇人的形狀。快速增大的頭圍,吃了又吐的主訴很快讓你們了解那是水腦症惡化的一種徵兆;你想起兒時那首「大頭大頭,下雨不愁」的打油詩,原本愉悅的節奏此時回憶起來,卻有種淺淺的哀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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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進黃土路後,四輪傳動的公務車便開始在顛簸中哀嚎起來,零件們彼此碰撞出奇妙的聲響,彷彿隨時都要隨著猛烈的搖晃散落一地。滿天飛揚的塵土間,牧人正趕著一隊乾瘦的牛群慢慢橫越道路,他的木鞭在風中自在起落,可惜牛群明顯再也沒有多餘的氣力加速腳步了。於是你們只好停下車來,一邊擦著豆大的汗滴,一邊估算著行走的時間與車距。車子隨後繼續前行,忽然一個急轉急煞,你差點從後椅摔落下來;只見司機在前方驚呼了一聲,接著便開心大喊:「我們到了!」

 

Geza Primary School,Ndzingeni Inkhundla,一個甚至在史瓦濟蘭地圖上都不一定會出現的地方,你因為義診的場地勘查,來到了這裡。

 

沒有操場,沒有司令台,三排矮房圍起一區半黃半綠的草地,一座小學便這樣拓開在你的眼前。或許是已經接近午餐時間,許多早已待不住教室的孩子,紛紛跑出來窺看你們這群不同膚色的外來者。他們的眼神澄澈又害羞,迷藏在窗角與門縫之側,彷彿與你已有了遊戲的默契。你想起自己過去的許多寒暑假,開著車蜿蜒過重重山道,替部落裡的孩子們辦活動或家教的時光;直到今天你終於發現,原來這些純真開懷的笑聲,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早全球化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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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初到醫院時,常常因走廊上激動的吶喊聲而驚駭不已;即使關上辦公室大門,帶上耳機,那些鏗鏘有力的口音還是可以穿牆而來,震動你的心房。一開始總以為有人在外頭爭執,有時又像家屬崩潰的啼哭聲;直到某次你穿越人潮洶湧的長廊,這才發現那些撼動人心的聲響,其實是一段段的禱詞與吟唱。


他們是這裡的傳道,病房外的驅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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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臥廊者的群居之地,你總得小心不要撞上四處奔跑的孩子們,小心不可打擾陶醉於經典與詠唱中的傳道。你也開始慢慢習慣,在你離開或走進病房的時候,他們充滿期盼或驚慌的目送。而這些臥廊者們似乎是日日跋涉著陽光而來的,清晨醫院剛開張時僅有三五人,到了晴朗的正午時分,整條空中走廊上已經找不到可以安坐或靜躺的位置,直到夕陽緩緩西下,那擁擠的人潮才收起行能,隨著晚霞漸漸散去。

 

由於史瓦濟蘭政府醫院的規定,病患家屬大多只能在主治醫師查房外的時間進入病房,有別於台灣在病房內成群結隊的親友團,這條總是掛滿陽光布簾的空中走廊便成了史瓦濟蘭的家屬們,最佳的棲居之處。說是棲居,其實是一點也不為過的,套一句L醫師某次帶著你走過長廊時所說的話,這裡的人很窮,她們最富有的資產,就是時間。幾個飯盒,幾張舊布毯與被褥,沿著空中走廊的兩側攤成一片片色彩斑斕的拼貼,坐臥下來,一個上午或下午便這樣靜靜的過了。許多慢性病的家屬甚至以接近游牧民族的姿態,逐患者的病房而居,直到他們等待的人以各種不同的姿態離開這座病院。雖然看似擁擠紛亂,臥廊者們之間似乎存在著一種無聲的默契,無論人數爆增或零星而來,最終都能在此尋得一塊怡然自得的角落。

 

新的日常與規律,似乎也是在這樣緩慢的時間終被建立的。這裡隨時可見袒胸的母親輕輕搖晃嬰孩,吸吮著或許是全家唯一的養分;唱作俱佳的牧師離開急診室後來到這裡(是的,他們對於傳教這件事情偶爾也有輕重緩急之分),他們帶來上帝的隱喻,也帶來新的歌謠。但其實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默默的野餐、靜臥,眼睛轉啊轉的看著你與其他路人的腳步遷徙著,彷彿除了等待時光流動以外,其它的事情都是多餘的。那樣寧靜而空然的神情,大概只有詩人廖偉棠的句子,才能形容的真正貼切:「如今我只想靜靜的/躺在一個人的身邊,/任天上流雲的影子/千年如一日的飄過我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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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來一場大雨眼看/要打斷我們今天的進度/牠瞬間接過了雨絲/無私地繼續織了下去”    -鯨向海˙《比幸福更頑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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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正午時分離開水潭,刺眼的陽光很快將身體烤乾,並在石岸鋪上炙熱的布巾;外國友人們早已紛紛打開背包裡的食物,就地野餐起來。瀑布激起清涼的水霧,紅酒與乳酪香如歌瀰漫,這樣世外桃源般的畫面與氛圍,實在很難令人相信這就是非洲,還是因為愛滋病而滿目瘡痍的史瓦濟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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