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初到醫院時,常常因走廊上激動的吶喊聲而驚駭不已;即使關上辦公室大門,帶上耳機,那些鏗鏘有力的口音還是可以穿牆而來,震動你的心房。一開始總以為有人在外頭爭執,有時又像家屬崩潰的啼哭聲;直到某次你穿越人潮洶湧的長廊,這才發現那些撼動人心的聲響,其實是一段段的禱詞與吟唱。
他們是這裡的傳道,病房外的驅魔者。
你初到醫院時,常常因走廊上激動的吶喊聲而驚駭不已;即使關上辦公室大門,帶上耳機,那些鏗鏘有力的口音還是可以穿牆而來,震動你的心房。一開始總以為有人在外頭爭執,有時又像家屬崩潰的啼哭聲;直到某次你穿越人潮洶湧的長廊,這才發現那些撼動人心的聲響,其實是一段段的禱詞與吟唱。
他們是這裡的傳道,病房外的驅魔者。
穿越臥廊者的群居之地,你總得小心不要撞上四處奔跑的孩子們,小心不可打擾陶醉於經典與詠唱中的傳道。你也開始慢慢習慣,在你離開或走進病房的時候,他們充滿期盼或驚慌的目送。而這些臥廊者們似乎是日日跋涉著陽光而來的,清晨醫院剛開張時僅有三五人,到了晴朗的正午時分,整條空中走廊上已經找不到可以安坐或靜躺的位置,直到夕陽緩緩西下,那擁擠的人潮才收起行能,隨著晚霞漸漸散去。
由於史瓦濟蘭政府醫院的規定,病患家屬大多只能在主治醫師查房外的時間進入病房,有別於台灣在病房內成群結隊的親友團,這條總是掛滿陽光布簾的空中走廊便成了史瓦濟蘭的家屬們,最佳的棲居之處。說是棲居,其實是一點也不為過的,套一句L醫師某次帶著你走過長廊時所說的話,這裡的人很窮,她們最富有的資產,就是時間。幾個飯盒,幾張舊布毯與被褥,沿著空中走廊的兩側攤成一片片色彩斑斕的拼貼,坐臥下來,一個上午或下午便這樣靜靜的過了。許多慢性病的家屬甚至以接近游牧民族的姿態,逐患者的病房而居,直到他們等待的人以各種不同的姿態離開這座病院。雖然看似擁擠紛亂,臥廊者們之間似乎存在著一種無聲的默契,無論人數爆增或零星而來,最終都能在此尋得一塊怡然自得的角落。
新的日常與規律,似乎也是在這樣緩慢的時間終被建立的。這裡隨時可見袒胸的母親輕輕搖晃嬰孩,吸吮著或許是全家唯一的養分;唱作俱佳的牧師離開急診室後來到這裡(是的,他們對於傳教這件事情偶爾也有輕重緩急之分),他們帶來上帝的隱喻,也帶來新的歌謠。但其實更多的時候,他們只是默默的野餐、靜臥,眼睛轉啊轉的看著你與其他路人的腳步遷徙著,彷彿除了等待時光流動以外,其它的事情都是多餘的。那樣寧靜而空然的神情,大概只有詩人廖偉棠的句子,才能形容的真正貼切:「如今我只想靜靜的/躺在一個人的身邊,/任天上流雲的影子/千年如一日的飄過我們的臉。」
“忽來一場大雨眼看/要打斷我們今天的進度/牠瞬間接過了雨絲/無私地繼續織了下去” -鯨向海˙《比幸福更頑強》
你在正午時分離開水潭,刺眼的陽光很快將身體烤乾,並在石岸鋪上炙熱的布巾;外國友人們早已紛紛打開背包裡的食物,就地野餐起來。瀑布激起清涼的水霧,紅酒與乳酪香如歌瀰漫,這樣世外桃源般的畫面與氛圍,實在很難令人相信這就是非洲,還是因為愛滋病而滿目瘡痍的史瓦濟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