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殷小夢

我遇見妳時，一切

都在此靜止了。從炙光

到蜃樓，從唇上微滲的血絲到

獸骨碰撞的熒火

沙丘更迭歷史的迷途

古老牆瓦碎成時光的甬道，而我們逆行

並且頹跪，像大漠中遷徙的駝獸

沿著河的足印走了那麼遠，終於尋得

夢裡的綠洲

歷史的指印蓋過這裡

多少朝代刻蝕成沙的紋路，多少皇城

在時間的流沙不斷陷落

文明的焚風也曾蒸乾大漠的淚

沿絲綢之路栽下各種傳說

只有胡楊林還醞滿金墨，年復一年謄寫

塔克拉瑪干最繁複的女書

客死異鄉的旅人啊前仆後繼的探險者

走入盆地中心，獻身祭壇最炙熱之處

只為了成為妳的使徒

盜墓者的圓鍬悄悄來過

珠玉遠航了，無頭佛像還默念著經文

整齊且溫柔。車隊也已載走不老的女孩

留下乳名，留下甜蜜的舊夢

他們守著斜陽溫度與亙古的星圖

他們在牆坦旋轉，凝結成詩

永遠不曾被帶走

打開陶壺，釋放封存千年的季風穿過

石礫下的烽火，穿過塵暴

穿過最後一位樓蘭人的手指震響琴弦

她的歌聲有羊毛氈的濃烈色澤

她的笑臉裡有沙棗花與酸乳酪的味道

時間的商旅不斷的向前遠走

我們靜默下來，而她持續目送

羅布泊豎起乾枯的大耳朵

一些駝鈴永遠停止了響轉，而幸運的

另一些，沿著孔雀河的潺潺低喃

重新繪出繁延與蘊命的輿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