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殷小夢

本來以為上班第一天會很平靜的。

其實一開始還好，手上care的兩個病人，其中一個不知道為什麼我一放特休黃疸就飆高了起來，但是我回來的前一天又恢復的原狀，現在就靜靜的等著作超音波然後出院；另一個病人根本完全stable，做完治療準備要出院了。査完房沒什麼事情，老師又很teaching，回值班室看了點書，吃了午餐，送了床病人去ICU，原本想說下午去練習抽抽腹水應該又可以結束輕鬆愉快的一天。

結果完全不是這個樣子。

其實在bedside已經練習抽過了，所以下午其實比較想學的是超音波的判讀。所以幫一個病人抽了六瓶之後，就跟著陳醫師去看Echo了。雖然亂入的性質頗大，不過陳醫師真的很teaching，從基本的擺位跟判讀順序開始教，大概看了六七個病人吧，這時候對面忽然開始有一陣小小的騷動。

一個同樣準備來作超音波的阿伯似乎開始對叫號不太有反應，意識變得不太清楚，我跟陳醫師隔著簾幕聽著外面的處理，一開始還不覺得很嚴重，但不久之後聽到有人倒下來與旁人一片混亂聲，就衝出去看了。

ACLS的劇情就這樣開始上演，陳醫師先請了護理人員call 999，接著IV、O2、monitor很快的架好，呼吸心跳都找不到，不知道哪邊來的麻醉/急診醫師很快的用我無法想像的角度插了管(病人的嘴巴明明就只有打開一條縫!!)一開始我在旁邊先壓著Ambu，CR先衝上去壓胸，不久就輪到我了，CR因為IV一值打不上開始on CVP。我壓著病人的胸口上上下下，偶爾停下來讓學長把管線安置好的時候，心跳跟血氧又掉了下去，像是某種倒數計時器一樣。一切都那麼真實又那麼不真實，總對於自己手壓下去的時候是否真的能把力量送至對方的心臟感到懷疑，只能望著monitor不斷的按壓下去。學長不斷的把Dopamine打進去，大家看似慌亂的互相手著自己手中的小任務，一方面卻又擁某種奇妙的方式連結著彼此的資訊。

就等著心跳回來。

不知道怎樣的學長忽然在大腿先摸到了脈搏，接著我放手之後再度確認頸動脈，病人終於有心跳了。很快的，床往加護病房推了出去，家屬在後方由護理人員攙扶著，紅著眼框捂著嘴巴不發一語，緊緊的跟了出去。我脫下手套，跟陳醫師回到了Echo的診間作了下來，繼續把上一個病人的檢查做完，打報告，似乎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這就是我第一個CPR的病人。